川普掌权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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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大选的选战已经拉开了序幕，川普在保守智库“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的盟友正在忙着替他制定“2025计划”，一份接管美国政府的详细蓝图。川普也放话，他已经开出一份“国家公敌”的名单。他如果再度执政，必然会调查和起诉这批政敌和“叛徒”。这个做法和气势比起当年尼克松秘密拥有“国家公敌”的名单还要张扬一百倍！

美国是第一个以人权和自由立国的民主国家，如今，总统大位争夺者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预告，他如果当选，将要用专制的手段来治国，打压异己，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有恃无恐，他有强大的民意基础。就如他自己在2015年所夸口的，纵使在纽约第五大道开枪杀人，也不会失去选民的支持。

事实显明，无论川普做了多少不道德的和违法的事，包括推翻政府的意图，他的支持率不降反升，这符合常理吗？难道美国的选民没有常识，没有是非心，不看重宪法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这就牵涉到群众心理学和骗徒间的微妙关系了。这是个不可忽视的大问题，为了国家的生存，我们必须面对，必须有所认识。

“大思考”（Big Think）网站于11月初出台了一个视频，讨论“专制者为什么会在民主社会出头”这个题目，特别是围绕着“专制者的心理和手腕”这块，由多位学者和专家从不同的角度来作分析。

“大思考”是个多媒体门户网站，创办于2007年。该网站是由查尔斯·科赫基金会（Charles Koch Foundation）赞助。单单这点就很不寻常，查尔斯·科赫是赫赫有名的保守派赞助者，曾是川普的金主之一。现在，连他也坐不住了。

该视频的格式是一系列专家学者的单独（多次）发言，由“大思考”编辑成一个前后自洽，一气呵成的整全论述。本文根据音频，参考字幕，先用机器翻译，然后经过人工修改。对于一些在中文语境里很难表达的段落，译者根据发言者的原意，也做了些大尺度的剪裁和改写。

为什么糟糕的人最终会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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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下图由左至右)

布莱恩·克拉斯（Brian Klaas），政治学家，作家

比尔·艾迪（Bill Eddy），作家，“高冲突研究所”共同创始人

玛丽亚·康尼科娃（Maria Konnikova），作家、电视剧制片人兼扑克牌玩家

蒂莫西·斯奈德（Timothy Snyder），耶鲁大学历史教授

编译/评论：临风

最终掌权的人在常人中没有代表性。他们不是普通人，也不是正常人。渴望权力的人往往比我们其他人更容易自我选择进入权力位置。因此，权力位置上出现了这种倾斜和偏差，某些类型的人，往往是错误类型的人，更有可能站出来统治我们其他人。(布莱恩·克拉斯)

世界上有很多“高冲突人群”（high-conflict people, HCP）。我认为他们可能占总人口的10%。他们现在更多开始从政，因为他们看到，他们吸引眼球的能力会让他们获得更大的关注，并让他们当选为掌权者。(比尔·艾迪)

有些人是名副其实的政客。简而言之，要想成为一名政客，几乎顾名思义，你就必须自恋和马基雅维利（玩弄权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竞选总统，那就是自恋的最高境界，认为自己足以统治一个国家，管理美国。你得有怎样的自负，才能认为自己能胜任？你还必须已经达到了那个境界。因此，你的说服力和操纵技巧必须相当娴熟。(玛丽亚·康尼科娃)

让这些人担任要职是不对的。这与政治无关。这些人有共和党人、民主党人、保守派、自由派。他们存在于社会的各个层面；这与政治无关，而是与个性有关，我们必须学会如何识别他们。(比尔·艾迪)

要开始把握负面效用的可能性，因为我认为我们才刚刚开始看到这些可能性。(蒂莫西·斯奈德)

因此，高冲突性格的人，或者说有这种性格的人（我把他们称为HCPs），他们的情绪未经控制或者情绪强烈，他们实际上把一切都转移到了情绪方面，这有助于给他们带来力量。情绪的重复是高冲突政客与人沟通并激发他人的关键。他们会让追随者兴奋，但也会让对手愤怒和低效，因为对手们会被情绪所迷惑，而互相争斗。这就是情绪性信息的力量，它说明人类的大脑是如何运作的。 

我们大脑中最关注人类情绪的部分是主管人际关系的那部分。因此，人们可以不假思索地在情感层面与他人建立关系。在很多方面，这是一个引诱的过程。就像骗子引诱女人说他想要她的信用卡，或者他想和她结婚，然后把钱花在下一个人身上。骗子会说那些感性的话：“你很棒，你很美，有你是我这一生所遇到最好的事"。同样地，高冲突政客会说，“你很棒，我们意见一致，我们是最好的伙伴。”事实上，这些话都是经过算计的。(比尔·艾迪)

然后，蛊惑者（骗局艺术家，con artist）通过讲故事的技巧来调动人们的情绪。这样，他就掌握了群众：群众成为他所编织的故事里的主角。他们是故事的一部分，而蛊惑者站在他们这边。现在让我们来讲一个群众们参与表演的故事，群众成为这个围绕着他们自己展开的剧本的一部分，这变成他们自己的故事。他们会买账，因为蛊惑者把故事铺垫得如此好，正是这批傻子想听的。因为蛊惑者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他知道如何讲述对象们想要听到的故事，向他们展示了他们眼中的世界，他们想要的世界。

骗局艺术家们真的非常出色，他们不只是在讲故事，而是在讲一个能抓住你、吸引你的故事，让你觉得自己真的是一盘大棋里（重要的）的棋子。因为说到底，所有的骗局，从“扑克牌骗子”到“伯尼·麦道夫”（庞氏骗局），到“爱情骗局”，再到其他骗局，都是一种“希望陷阱”，你知道，那种对未来的希望。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如此愿意相信它们。我们骗自己，骗子骗我们。(玛丽亚·康尼科娃)

当高冲突型人格的人想成为领导时，首先，他们没有很好的解决问题的能力，也没有很好的领导能力。因此，要想成为领导者，他们就必须制造危机，或者就是说某件事情是危机，说那边有个恶棍与此危机有关，或者说是这个恶棍造成了危机，而我则是个英雄。但请等一下 —— 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危机，这个人也不是真正的英雄，也没有真正的恶棍。

今天的问题太复杂了，不可能是一个人的错。所以我们有这么多问题，我同意有问题，总是有问题要解决，但并不存在所有这些危机。危机让我们的大脑认为我们需要追随一个强大的领导者，而那些想要成为强大领导者的人恰恰是我们不应该追随的人。(比尔·艾迪)

为了实现民主，在你我和我们的同胞之间，在你我和我们的领导人之间，必须存在一些东西，那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我们必须有一个叫做“公共领域”的东西，在这个领域里，你我和我们的同胞以及我们的领导人都认为存在着某些现实。从这些现实中，我们得出自己的结论，得出自己的评价性结论，认为什么会更好，什么会更坏。我们同意，外在的世界是真实的。这对作为公民的你我去制定计划很重要。在困难时刻，作为公民的你我去抵制我们的领导人也很重要，因为如果我们要抵制我们的领导人，我们就必须根据这一系列事实来说事，对吗？这就是现状，它不容改变，否则，我们要抵制，如果没有事实，我们就无法抵制；抵制就变得不可能。(蒂莫西·斯奈德)

但我们所看到的，尤其是随着互联网、脸书、推特、油管等高情绪媒体的出现，让我们从阅读新闻和就事论事的吸收方式转向高情绪的，用面孔和声音抓住你注意力的吸收方式。这有点像那些持续的广告，你甚至不用思考，你的大脑就会吸收这些信息。同样地，世界各地的领导人中，那些有高冲突个性的人，能够在使用面孔和声音的这种新闻环境中突出，他们抓住你的注意力，抓住你的大脑，编造故事。无论真假，那都是最好的故事。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可怕的危机和一个造成危机的恶棍，以及一个超级英雄，那就是“我”，候选人。我认为，现代媒体无意中宣传这些人，这些本来只是被嘲笑的边缘人。而如今，出格的人得到了最多的关注，这对未来非常不利。(比尔·艾迪)

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你想建立一个独裁政权，你就得设法让真实世界变得不那么突出。你试图让这个世界不那么关注你我之间的事实，而更多地关注情绪，这些情绪要么会让我们分裂，要么会让我们团结，是哪种情况并不重要。专制主义依赖于人们习惯于听到他们想听到的东西。而它所做的，就是把公共领域消解掉，对吧？它说，外面并没有真正的真相，外面也没有真正的专家可以告诉你这些真相 —— 其实一切都取决于你对这个世界的感受。

法西斯思想利用新技术所做的，就是把我们逼入这样一种境地：我们认为政治的真正利害关系都是情绪化的，都是关于敌人的，通常都是国内的敌人，在这种境地中，无论我们是否喜欢政府，我们都会为一些事情情绪激动，焦头烂额。但不知何故，我们情绪激动的时候却从未离开过沙发，我们基本上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屏幕前，并没有真正走出去投票或组织起来，也没有创造性地思考，政策可能会是什么样子。因为社交平台所做的，甚至是谷歌搜索所做的，就是了解你想听到什么，然后给你更多这样的东西，从而慢慢改变你。我的意思是，它让你从一个认为事实存在的人转变为一个习惯于听自己想听的东西的人。你从一个可以在公共领域、在民主社会中发挥作用的人，变成了一个无法发挥作用的人。(蒂莫西·斯奈德)

我们需要非常小心，因为被我们称为骗子的人与我们认为是社会栋梁的人往往相差无几。如果你看看很多职业 —— 政治、法律、商业、广告、市场营销、销售，甚至新闻业 —— 你就会发现很多与骗子使用相同的手法。(玛丽亚·康尼科娃)

但要意识到，整个团队都可能出现这样的分歧，而且有时会很快。我们不能用“全有”或 “全无”的二分切割来看待问题。等一下，我们需要更深入地思考一下，“另类”不是问题，问题比“另类”更大。让我们与“另类”共同努力来解决问题，因为当你在区分好人与坏人时，你不是在解决问题，你只是在分裂一个社区，给某个人权力。(比尔·艾迪)

这是现代生活的关键挑战之一，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它们。文化、行为、个人和系统之间存在着绝对的交集。因此，当我们把权力看得如此简单时，我们就忽略了其中的奥秘。你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能吸引合适人才的制度，这样那些清廉、善良、遵守规则的能言善辩的政客才能最终掌权。然后，你需要一种制度，给予他们适当的激励，让他们在上台后遵守规则。如果有人违反规定，就必须承担相应的后果。(布莱恩·克拉斯) 

【观后感】

这个视频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来看待今天美国的政坛，它分析为什么自恋型，高冲突性格的政客，那种有专制倾向的人，在社交媒体发达的时代更容易成为选民热衷支持跟随的“英雄”。该视频说明了这些“英雄”所使用的手段，他们用编织和传播故事的方式，制造危机和危机感，塑造恶棍和打击对象，以此来掌握群众心理。

最新消息，2021年1月6日攻进国会山国会大厦的杰克·安吉利（Jacob Chansley，或称“QAnon巫师”）准备参选2024年的联邦众议员。他是该次叛乱事件的标志性人物，并因此被判罪坐两年的牢。然而，违法犯罪似乎成为了他的荣誉勋章，成为他竞选国会议员的筹码！这说明了什么？这就是骗局艺术家（川普）所带来的“真相扭曲场效应”（Truth Distortion Field Effect）。

回想1930年代希特勒崛起的过程，以及他所使用的手段，用丑化犹太人的故事，以及讲好雅利安人的故事，吸引德国人民如醉如痴的跟随和崇拜。只不过，在今天这个互联网时代，这类煽动更容易了。民主社会，由于言论自由和开放的公共领域，反而为制造专制，甚至独裁的领袖提供了更大的契机和可能。

这件事本身或许才是我们今天真正的危机吧？克拉斯在最后提供了一些答案，说是需要修改制度，让真正清廉、善良、遵守规则的人出头。但是，如果没有一个重视清廉、善良、遵守规矩的文化，如果部落思维挂帅，如何能够改变游戏规则呢？归根究底，美国或许必须经历一次彻底的失败，才能从失败里汲取教训。我但愿，未来几年的发展要比我的顾虑和悲观要好得多。